致哈维·米尔克中学应届毕业生的毕业演讲。一所专为LGBT学生建立的学校,而其它的学校并不接收或怀有歧视
LGBT(女同性恋者 Lesbians、男同性恋者 Gays、双性恋者 Bisexuals 与跨性别者 Transgender)
我本想告诉你们,拥有努力和毅力可以让你们所向披靡。不过这个道理想必你们都已经十分清楚,不然你们也不会毕业。所以今天,我想告诉你们一些与以前不同的信念: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当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一点。事实上,直到我四十多岁的时候,我都相信,因为我出生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里,所以我永远没有机会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女人。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电视上没有跨性别者,也没有跨性别者拥有工作,成为教师,竞选公职,成为模特或是担任脱口秀的主持人,或是成为一个著名的运动员。我见到的每一个人,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不论是每一个教师,每一个医生,每一个政客(事实是,在那个时候,政客大多都是男人。),还是历史上每个著名的人。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还有其他的跨性别者的存在。我觉得自己像个外星人,一个怪物,一个错误。我想过自杀,也曾经尝试过。
当我偶然看到一本杂志上一个女人写的文章,她的“儿子”变成了她的“女儿”,我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种方式,对于我们这样的人,从男人变成女人的一种方式。我想这样做,但是我害怕我的家人和朋友会因此排斥我,这样我会无家可归,变得孤独,不会被别人爱,也不可能去爱别人。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但如果我那样做的话,我确信,我的家庭、邻居、祖国,我的整个世界,都不会为我这样的人腾出一个位置。
所以我依旧假装我是个男孩,就像人们认为我应当表现的那样。假装着我并不总是想着自杀,多数时候当我觉得自己死了的时候,假装着我确实是活着的。
作为一个跨性别者属性的小孩,我是幸运的。我顺利地通过了高中,进入了大学。在我毕业后的几个月里,我与一个我在大一时看到的女孩结婚了。我对此曾经感到害怕,一旦我说出我是一个跨性别者的事实,将没有人会爱上我。但是当我大二的时候,告诉她我是一个跨性别者,她说她并不介意我的内在性别是女性,只要我的表现是个男人,她仍然会和我在一起。
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去承诺并投入一段只有我保证不变成那个我想要成为的人才会被人爱的关系。但是当我作为一个男人活着的时候,我所有的人际关系就是这样。我的工作,我的友谊——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放弃了自我的性别认同。
在我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屈服于在我周围的对跨性别者人群的偏见。如果人们对于我感到愤恨,那么,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假装我是其他的人。我没有站起来争取自己或是他人的权利;当我看到偏见歧视与压迫的时候我保持沉默。最重要的是,我开始躲藏起来,避免任何事情——任何可能揭露我真实的性别认同是女性的活动、想法、着装,甚至是声音。
偏见和恐惧不仅统治了我的生活,也统治了我的心。我开始憎恶自己是一个跨性别者,同时我也讨厌自己,因为害怕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诚实的人,勇敢的人,善良的人,快乐、慷慨、感恩,能够站起来为自己权利斗争的人。
我知道,只要我仍然假装自己是个男人,我就不可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但性别仅仅是问题的一部分。我不能通过讨厌我自己,或是告诉自己我并没有权力,亦或逃避责任来使我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使世界变得更好。我必须停止向偏见和恐惧屈服的脚步,努力工作,从而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不像我,你们没有等到中年时候才做这样的事。如果你们让偏见和恐惧占据了你们的心灵,你们就不会在这儿,直到毕业。如果你们没有准备好成为最好的自己,你们就不会在这儿。
但是当我们在一个因为我们是什么而敌视我们的世界中长大的话,那就很难想象我们能够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人。我们不用打开电视去观察那些和我们一样的人,不管“和我们一样”意味着什么。就算那些“和我们一样”的人没有被讨厌、被嘲笑、被排斥、被殴打,或者被杀害,我们仍然很少看到我们受到重视的迹象——这就使得我们很难重视我们自己。伟大的詹姆斯·鲍德温,一个非洲裔美国同性恋作家,在半个世纪前向他年轻的侄子解释了这个问题:
你出生在一个讲求自然法则、写满了清晰的残酷的社会,而且它会以尽可能多的方式去说明,你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你不需要变得出色,你只需要与你的平庸讲和。《The Fire Next Time》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句话直到今天仍然是正确的,就像它仍处于二十世纪中期一样。当“社会”告诉我们,我们是毫无价值的时候,似乎就不可能去“追求卓越”了。但是鲍德温说,我们不应该让这种不可能阻止我们。“在我们那个时代,每一个时间段里,”他写道:“…在纵观人类历史的奇迹上,特别是‘非洲裔美国人’的历史上…证明了…永恒的成就是不可能的。”
这是我们的使命,无论我们是否选择接受它: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人,使像我们这样的人得以创造不可能,创造历史。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十分喜爱连环画中的一些超级英雄,并不是指那些无所不能的外星人,而是指那些与他人有着差别从而得以创造不可能的人。你们都了解我所讲的故事。他们或是被蜘蛛咬伤,或是被闪电击中,或是突变异能,突然之间他们就不同与周围的人。他们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他们能感受到其他人感受不到的事;他们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有时候,他们会讨厌自己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大多数时候,他们会非常孤独,而有时,他们也会感到恐惧。但是在那些我们看到的故事中,无论他们的生活有多么困难,正是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成为他们强大的力量之源,使他们能够应对仇恨和战胜恐惧——从而成为一名英雄。
去年秋天,我开始看一个关于英雄的电视节目,叫做闪电侠。闪电侠在他年幼的时候目睹了她母亲的死亡,随后,因为他父亲被误判为杀害他母亲的凶手而入狱,他被人收养。在他20岁出头的时候,他被闪电击中,从此拥有了闪电般的速度。每周,闪电侠的开头都会出现他说的话:“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看见我的母亲被闪电杀害,这应当是不可能的事,而现在我已经成为了这种不可能。”
当我最终不再逃避,开始像一个女人那样生活的时候,我也“变成了不可能”,一种在我的家庭、我的学生、我的犹太大学里认为应当不存在的不可能。
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跨性别者。跨性别者争取人权的活动在詹姆斯·鲍德温幼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如果没有他们的斗争和部分牺牲所赢得的胜利,今天我们就不会站在这里。但我是我家里的第一个出柜的跨性别者,也是犹太教机构工作人员中第一个出柜的跨性别者,也是我的学生和同学遇到的第一个跨性别者。
当我出柜,宣称自己是个跨性别者之后,学校告诉我不被允许继续授课,声称对于正统的犹太教学生而言,接受一位跨性别者的教授是不可能的事。我被禁止进入学校,甚至无法归还我在图书馆借的书。但是九个月之后,不可能的事发生了,我得以重返叶史瓦大学(犹太大学)教书,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我真正的自己。
我作为一个男人到一个女人的转变并没有一个如童话般美好的结局。我的家庭破碎了,我的妻子离开了我,我最好的朋友也转身离开,我开始忍受比我想象中更多的孤独和悲伤。但是我坚持下来了,我发现我拥有此前从未有过的力量和勇气,并开始建立新的友谊,也找到了作为一个跨性别者也爱着我的人。
当我成为不可能的时候——我变成我想成为的人,不再是那个世界告诉我我应当成为的人——其他人也做了一些我认为不可能的事。一些人对我抱有敌视和排斥的态度,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但是仍有人很多人以接受、理解和爱回应了我。我在犹太大学的学生,许多人都对我被禁入校园表示反对。当我重返校园工作后,我的一个学生告诉我,她的父亲,是一个犹太教的拉比,针对我的转变发表了一个布道。我有些惊讶,但是她说他的父亲告诉参会的教徒们,我的故事表明我们根本不了解我们周围的人的所经历或正在经历的一些痛苦。在他眼中,我的跨性别者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作为一个人所经历的孤独的痛苦。
在我逃避躲藏,假装自己是个男人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可以像今天这样站在这里,不再怀有羞愧和恐惧,做真实的自己。我从未想过,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可以使其他的人以我那个学生的父亲的所做所为为准则,那就是:认识到跨性别者同样也是人,不再怀有敌视与偏见,给予他们理解和接纳。同时,我也从未想过能够身处在这样的一个房间,房间里的所有年轻人都已经实现了这个不可能,因为你们拒绝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而战胜了痛苦、茫然、恐惧和孤独。
在这样一个充满英雄的房间里,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所能做的就是为你们加油喝彩,鼓励你们继续向前,继续这种不可能,因为当你们这样做的时候,你们就改变了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改变了你们自己,而是改变了每一个人。